——雷驹,初神第三骨,此物不受命运线之束缚。
天色黑了下来,在皇宫外面,花园的小路上泥泞不堪,因为几天前刚下过雨,花园里的花整齐地倒向两边,所以那条小路在大片的花中看起来分外明显。
花园靠近皇宫的地方有一扇大门,里面是一条非常长也极其宽阔的走道,一直通往远处的皇宫深处,大道无数的分叉在皇宫内展开,形成一面巨大的路网。
整个皇宫灯火通明,然而却分外寂静,即使是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也能够听得清清楚楚,走道的主干道路上空无一人,只有巨大的吊灯朝地面上洒下惨白的光,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布满了密集的脚印。
忽然从远处有声音响起,不怎么响,但却很有节奏,有几分沉闷,不急不缓。
那声音越来越清晰,在走道的尽头忽然出现一个人影,不高不壮,只是个孩子,然而他背上背着一个更小的女孩,他不断地往前奔跑,不知为何,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焦急,简直就好像是在做什么轻松的事情,而不是在逃亡。
人影越来越近,那是个穿着华贵衣服的男孩,面色苍白得吓人,一个粉色长发的女孩靠在他的背上,脸埋着,看不清楚。
男孩的步调开始加快,因为身后传来了脚步声,这次的声音很响也很频繁,仿佛某种躁动着的鼓点。
男孩伸出一只手扶牢背上的女孩,同时将另一只手伸到腰间,悄无声息地拔剑,双眼中有一个金色的小点亮起,然后他向左前方跳起,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,空气中有轻微的爆鸣。
他面前的路口旁忽然跳出一个中年人,男孩手中的剑在下一刻便划过男人的胸口,在上面留下一条斜斜的巨大创口,在鲜血喷溅出的前一刻,男孩的右脚在地面上用力一踩,屈身往一旁冲去,跑进一旁的分支走道中。
中年人倒了下去,血漫了出来,把本就鲜红的地毯染得更红。
然后,在他倒下的地方,红色的光芒升起,组成鲜红色的丝线,丝线越来越密,最后变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网,红光缓慢地闪烁着,像是在呼吸,走道被封住了。
就在这时,从走道尽头跑出一支约有五十人的队伍,领头的是个穿着灰色铠甲的壮汉,他快步来到能量壁前,忽然停了下来,看见地上的尸体,面色难看。
“他在这里布下了一层能量壁!通知在其他地方巡查的人,绝对不能让他逃走!”
男孩的脚步不停,亮黄色的吊灯将光芒投在两边的浮雕上,那上面刻着的是一个一个站立着的人,他们头上都戴着皇冠,身上穿着华贵的衣物,手中则拿着镶嵌了二十三颗绿宝石的权杖,工匠们用神界的文字在他们的脚下刻下他们的名字,显得有些神圣,但在今晚,那算不上亮的光芒照在他们无神的眼睛上,他们的影子拉得极长,一排一排,仿佛鬼影重重,走道两边的浮雕不断在眼前变换,他从来没有看身体的两侧。
他仍然跑步前进,感受着自己渐渐变快的心跳,那颗心脏现在仍然在有力地搏击着,但比起以前,里面已经多了什么东西。
那是『雷驹』。
那能够颠覆这一切的钥匙......
他悄悄攥紧拳头,脸上却仍然冷漠无比。
远处的路口之中忽然又出现了几个人,男孩毫不停顿地继续往前冲,短短几个瞬间便已决定胜负,赤色长发飘摇间,几人倒地,他越过那几人,速度开始加快。
前方又出现了人,这次足有三十多人,男孩冲进人潮中,长剑划出细细的银色光线,一剑放倒数人,然后又立刻转身,抵住自己背后的士兵朝他砍来的剑。
只是一小会儿,在场的所有的士兵都已经倒下,他们的胸口都或多或少有一道划痕,或大或小,但当跑出去时,哪怕是男孩的身上也溅上了一些血,他的身形已经有些踉跄,但还是坚持着,在视野的远处终于出现了一个出口,外面是黑夜,若要出逃,必然要容易一些。
只是自己......
暗淡的黄金瞳断断续续地闪烁着,男孩加快了速度,同时也抓紧了腰间的剑。
皇宫的入口非常大,他看到远处有一队人,全都身穿铠甲,手拿武器,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,这些人对他还构不成什么威胁。
他的目光锁定在天上,原本断断续续闪烁着的黄金瞳也持续地亮起。
空中没有人。
他暗暗松了一口气,而后又马上回到紧绷的状态。
父亲还在和他们战斗吗?
他的脑中闪过这样一个想法,随后他便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,现在这种时刻,就连最坏的打算也要做好。
男孩悄悄猫下腰,绕过直接穿过花园的路,往旁边大片的灌木丛跑去。
忽然有风声响起,由远到近,只是眨眼间的事。
一条细细的线,在一瞬间自远处朝这边飞射而来,在那细线的表面闪着淡淡的银光,但朝四面发散的银光却很少。
下一刻男孩就已经反应过来,他猛蹬地,随后高高跳起,那根细线从他的身下飞过去,钉穿了不远处的一棵百年老树,大树中传来一阵巨响,树干上被炸开一个小洞,裂缝密布其上,随后那大树轰然倒地,大片的灰色烟尘自地面升了起来。
男孩跃到空中,空中有蓝光闪耀,随后闪烁着蓝光的地方出现了一把短短的匕首,男孩的脚在那匕首上猛力一蹬,一边调整姿势,一边朝花园那边落去。
几乎是在同时,又一根银线自另一个方向射来,钉穿那把匕首的中心,网状的裂纹出现了一瞬间,原本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匕首顿时成为深蓝色的尘埃,在空中四散开来。
很快空中又出现了数根细线,男孩踩在空中幻化出的一把把小刀上,将它们一一闪避,那不知来源的细线越来越多,而且原来的也一直没有消失。随着细线越来越密集,男孩的动作也渐渐拘束起来,现在他已经前进到了花园的中央,但因为那些细线,他不得不迂回着往花园的出口前进,相较于之前来说,速度非常非常慢。
男孩不断闪避着这些线,然而即使如此,他的身上也已经有了一些擦伤,出现了几道长长的伤口出现在他的手臂上,鲜红色的血沿着手臂流下,滴在花朵上,将黄色的花朵染成红色。从银线第一次擦破他的皮肤开始,那些擦过他皮肤的细线就从银白色变成了亮红色,而直接指向男孩行动方向的细线也越来越多、越来越快了。
男孩将剑竖起,试图挡住这些细线,那些线射到剑身上,仿佛是什么有重量的东西,那光在银白色的剑上留下一个黑色的点,几乎只是眨眼间,他便感觉到剑将要被穿透了。
男孩眨了一下眼,黯淡的金色瞳孔稍微亮了一点,然后开始加速,他的速度比之原来加快了一倍不止,仿佛炮弹一般快,只留下一个黑色的残影还在原地,随后残影被那细线穿透,他的手上,有一个蔷薇十字符号,混杂着亮红色和金色的光芒从符号中照出来,男孩的手微微颤抖,他甚至抬手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。
男孩终于冲出了花园,他没有回头看那几乎已经被细线完全覆盖的花园,而是继续向前奔跑,皇城区的地图是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背熟了的,他之前来时便查看过,这里有90%的道路已经无法供他通行,剩下的10%则集中在皇城中心的皇宫周围,绝对无法连成逃出这里的完整路线。
他一边跑,一边静心思考花费最小的牺牲逃出皇城的路线,很快便在心中有了几个方案,但在深入计算以后又被否决了,最后只剩下两条可行的道路。
只有皇帝才知道入口的地下密道,应该暂时还没有被占据,根据进来时的感知,那里的守兵应当是不多的,这是两个方案中的一个。
想到此处,男孩便略微变了方向,来到小树林的边缘,朝左边跑去。
就在这时,背后传来一阵寒意,男孩在惊觉以后,便立刻跃向到空中,但就在这一刻,一道白光自远处奔涌而来,就像是一条咆哮的巨龙往这边冲来。
男孩眉头一皱,他在空中调整着姿势转过身,朝白光涌来的方向伸出手,口袋中的什么东西发出了碧绿的光芒,与此同时,一个半球形的能量罩也将男孩与他背上的女孩包裹在内。
白光冲来,将男孩与女孩的身影吞没。
在白光之中,男孩口袋里的绿光开始渐渐弱下来,他的手也开始颤抖,他的眉头纠起来,汗水从额头沿着他的脸淌下,但他的表情仍然冷漠无比。
“知道吗?我亲爱的弟弟,在你还小的时候,我就讨厌你那副臭脸。”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男孩瞳孔一缩,他的身体立刻后退,但就像是挑准了位置,他的头上受到重击,他的眼前猛地一黑,意识开始模糊起来。
男孩强撑着,刚想转身挥剑,但下一刻从远处飞来一根细针,在男孩有所动作之前便刺入他的脖子。
眼前变得完全漆黑,男孩顿时没有了动作,直直地从空中掉下去,狠狠地摔在泥泞的地面上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他的意识稍微清醒了点,耳边传来繁杂的声音,模模糊糊,时远时近,坚硬的音色令人浑身发冷。
忽然一股大力自头顶传来,他的头被按进水中,水进到他的鼻子里,他呛了一口,忽然又被那只大手拉着头发提出来,他不断咳嗽着,鼻腔里有一口水令他鼻头发酸,他想伸手擦擦鼻头,可是手刚用力,他就感受了束缚着他的东西——几十根铁链。
光线很亮,忽然照到他的眼睛里,很刺眼。
那人又在他的背后重重敲了一下,这让他开始清醒起来,视野中仿佛笼罩了一层黑雾,看什么东西都是有些模糊的,还带着重影。
但只是抬头看了一眼,他便明白这是哪里,判断的依据是建筑顶部的那幅“圣子降临”图。
“呵呵,看来还是被你们抓住了啊。”他冷笑道,四肢全部被捆住了,他只有脖子还能转动,他被绑在一根柱子上,手在柱子的另一边。
“咚,咚。”回答他的是低沉的声响,那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敲击桌面。
“肃静。”这个声音有点耳熟,与此同时响起的是两边的讨论声。
他的视野终于完全清明,他转头往后看,看到一个黑色皮肤、手提巨斧的壮汉,他自己跪在一个十字架跟前,两边坐着成群的人,表情各有不同,有惊恐的,也有仇视的,还有嘲弄的,但唯一不变的是,在场的每个人的脸,他都记得,自己曾经交谈过的,曾经惩罚过的,作为父亲的助手时曾经设计陷害过的......
那些父亲的......政敌。
“哦,原来是格雷斯主教担任法官啊。”男孩抬起头,用带着戏谑的口气道:“您被父皇贬到边疆的这几年,过得可好?”
“放肆。”格雷斯主教的声音古井无波,难以听出什么感情波动。“先让他闭嘴。”
旁边的那个大汉抡起胳膊,用力给了男孩一个耳光,声音响得在整个法庭中都能听见。男孩重心不稳,倒在了地上,脸上留着一个红色的掌印。
“好,现在开始对埃穆派拉二世的审判。”格雷斯主教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文件,道。
“埃穆派拉二世,你在两年前奸杀了一个侍女,为了掩饰还连带杀死其一家十三口人,你犯了杀人罪,你可认罪?”
“奸杀?”男孩听了,便突然笑了出来,他笑得前仰后合,几乎要笑得肚子痛,“我今年十三岁,两年前奸杀侍女?!真是笑话!即使是要捏造罪名来处死我,也不必如此吧?你们这群反贼,难道就只有这种脑子吗?!”
两边静悄悄的,没有人说话,只能感受到如同针一般的目光密集地投在自己身上,就好像当初他在边疆领兵时,于战前演讲时那样,男孩顿时明白,这里没有一个与他同伍之人,也许支持父亲的人早就已经被杀的精光了,他顿时放弃了在这个地方逃脱的希望,转而开始思考其他可能。
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中被注射了一种影响神经的药剂,因为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肢体的存在,这种状态下连走动都不可能,更别提是逃出不知道有多少守卫的法庭。
篡位者是谁他已经猜到,但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,他是埃穆派拉家族的最后一个后代,如果连他都死去,那么就再没有办法了,原本便是不得民心的盲目篡位,即使成功了,他们连五界的统一都无法实现,恐怕国家再次分裂便是必然了。
那样的话,父亲建立的这一切,都要结束了......
他闭上眼睛,许久不见的一丝悲伤涌上心头。
也是在这时,他的心里已经平静下来,大势如此,他也别无他法了。
等等,也许还有。
如果她还在......
用那能够连宇宙的规则都能够篡改的力量......
“好吧,你们这群废物,”他道,“让我和我妹妹再见一面,我就认罪。”
两边骚动起来,那声音像是有无数只蚊子凑在耳边嗡嗡叫,烦躁从心底升起,他微微皱了皱眉头。
“什么?你妹妹?”格雷斯主教挑了挑眉,“如果你说的是莎莉斯特·埃穆派拉的话,她早在三天前就已经接受审判,服毒自尽了。”
这句话宛如一把巨锤,狠狠地打中了男孩,他先是呆了一会儿,接着,紧绷的身体在一瞬间松弛下来,他无力地坐倒,长长的头发盖住了失去神采的眼睛。
就这样......死了。
她已经死了。
死.......
她什么错都没有,却连平凡地活下去都做不到吗?
“名义是什么?”白皙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,指甲深深地陷入掌间,指关节在“喀拉”的轻响中发白,他的声音有些不稳,仿佛一座下一秒就会倒塌的高塔。
“什么?”
“我问,她的罪名是什么?!”男孩忽然咆哮着吼出这句话,仿佛一只暴怒的雄狮,他的眼睛失去了那份以往一直保留着的冷静,淡淡的金色自眼底浮上来,代替了他左眼的赤色和右眼的蓝色,那金色开始凝聚,越来越浓郁,就连周围的空气中,也开始浮现出了一个个金色的光点。
“莎莉斯特·埃穆派拉,因为企图刺杀国家重臣,被判死刑,我们给了她自由选择刑罚的机会。”
“她有被埋入父皇修筑的墓中吗?”
“不,埃穆派拉家族的所有成员,除你之外,全部都已经被毁灭了。”
“是么。”他冷冷地回答,“那么我认罪。”
“你可以自己选择刑罚。”
“如果是这样的话,请给我一把刀,让我自杀吧。”
“可以。”
脖子上传来冰凉的感觉,一根针头刺入他的血管,把什么药剂注射进去,他的意识再次陷入黑暗之中。
行刑的地点被安排在一个角斗场,这里的四面都锁着体型巨大的恶兽,如果男孩没有自尽,就会由它们来将男孩解决掉,而如果男孩自尽了,则会由它们来将他的尸体处理干净。
远处有钟声响起,时间到了,一把新铸的长剑被丢到男孩面前,剑尖很钝,但剑身上倒是有一小块地方非常锋利,他从潮湿的地面上站起来,拖着全身沉重的镣铐,在锁链碰撞声中朝角斗场走去。
观看行刑的人不多,都是一些高官,当然是在先皇被篡位之后被替换上去的新官,也就是说,这些人就是那些反贼的左右手。
他浑身伤痕累累,面容憔悴,在狱中他遭受了三天三夜的拷打,问题是那把被父皇铸造出来的圣器去哪了,他捏造了一个地点,说自己将圣器藏在一个只有自己能够开启的地方,但这没用,他们完全没有给予他一点点自由行动的机会,作为代替,他的身上多出了数十个烙印,每烙下一个,狱卒便问他这是第几个烙印,若他答不出来,他们便将他按入水中,强迫他清醒过来,直到今天的中午。
够了,一切就这样结束吧。
过去经历过的一切就像是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闪过,一切仿若梦幻,无论是那个餐后的下午还是那个雨夜,都好像是在另一个人身上发生的事,人们常说人死前的时光无尽漫长,但他却觉得一切都太快了,走到角斗场中间,拔剑,然后把剑刺入心脏,看着那鲜红涌出,最后倒下,全部的全部,似乎都只是一瞬间的事。
视野开始暗下来,一切都开始模糊。
他闭上眼睛。
结束了。
他又一次想起了那个雨夜,那个最终选择走向冰冷的自己。
还有莎莉斯特,父亲,母亲,哥哥姐姐们......
所以说,他这种人,从来就不配为王啊。
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传来,远处似乎有一道圣洁的光芒照射在他的脸上,他那被刺穿的心脏又开始搏动起来,那颗心脏变得滚烫,跳动的频率如此之快,简直像是下一刻就会爆开似的。
他的意识清醒了点,但一切都为时已晚,力气没有恢复,整个世界已经开始黑暗下来,唯有视野中央的那道圣洁光芒越加耀眼。
就在这时,不知何处,有一束苍白的光如同烟火一般升到高空,然后在空中转弯,直直地朝向角斗场射来。
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情况,角斗场边上的观众席开始骚动起来,人群中冒出了一句“难道他还有后手”,观众席中的高官脸上立刻露出惊恐的神色,他们开始分散开来,很多人都站了起来,逃命似的跑向出口。
白光冲向男孩,越来越亮,最后,那光芒没入了他滚烫的心脏中。
心脏的跳动越加快速,然而男孩看起来已经死了,他的眼睛再没有睁开,除了心脏,所有的生命体征都已经消失。
突然他的胸**开,一块苍白的脊椎骨从里面飞出来,然而那块骨头一瞬间就在空气中消失不见。
一切归于平静,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。男孩躺在地上,双眼闭着,表情安详,但隐隐中似乎还留有一丝不甘。
角斗场四角的大门打开,四只老虎从里面迈着步伐走出来,它们凑到男孩的身体边上闻了闻,嫌弃地从鼻孔中哼出一口气,摇着尾巴转身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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